发布时间:2024-12-27 08:15:51 来源: sp20241227
中新社 北京1月12日电 题:阿利耶夫:“但愿人长久”里蕴含对天下人的美好祝福
作者 陶思远
眼前的他再也不是那个23年前初来中国的青涩留学生了。他操着一口地道普通话接受了 中新社 “东西问”独家专访。就在大家为他标准发音讲中国话感到震惊之时,他竟吟诵起千古名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他说自己非常幸运,“因为此生能与中国结缘,近距离感受中国文学,以及中华文明的厚重……”他就是来自阿塞拜疆的阿格申·阿利耶夫(Agshin Aliyev),现任北京外国语大学亚洲学院阿塞拜疆语教研室主任,已在中国生活20多年。
会背诵的第一首中国诗词是《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
20多年前,阿利耶夫还是阿塞拜疆一所高校的英语系本科生。2001年9月,他偶然得到机会到上海大学读书,由此对中国产生浓厚兴趣,于是改读汉语言文字学专业。谈起学习中文时的经历,阿利耶夫对一件小事记忆犹新:“我曾参加过一次汉语比赛,当时有评委问一位选手,将来要如何向世界推广中文?那位选手的回答我很不满意。如果评委这样问我,我的答案是要通过翻译中国作品、研究中国典籍来推广汉语与中国文化。”
2023年9月2日,第22届“汉语桥”世界大学生中文比赛总决赛现场。俞靖 摄2016年,他从上海师范大学博士后出站后进入北京外国语大学亚洲学院工作,并倾注多年心血编纂了四部不同用途的汉语—阿塞拜疆语词典。为了学好中国文化,阿利耶夫还刻苦钻研中国文学,尤其喜爱古籍与诗词,“锻炼汉语发音最好的方法是朗诵诗歌”。
苏轼的《水调歌头》是他最喜欢的作品。“刚来中国的时候经常能听到由《水调歌头》这首词改编的歌曲,当时,这首歌在留学生中间非常流行,但那时候我并不知道这是东坡先生的名篇。我学习中国文学后才了解他这个人和这首词。后来,它就成了我第一首可以用中文全文背诵的中国诗词。一转眼,这已经是20年前的事了……”阿利耶夫尤其提到,更令他触动的是,作品中的“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蕴含着中国人对至亲、对朋友,甚至对天下人的最美好的祝福。
他也很喜欢杜甫的《登高》,“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对仗工整,气势绵长。阿利耶夫还总结道:“中国诗词有个特点,读起来非常舒服。”
“如果再有人问我要如何向世界推广中文,我会读这些词句给他们听,这是多美的声音。”阿利耶夫补充道。
透过一句句词、一首首诗、一本本古籍,阿利耶夫在20多年的时间跨度中回溯了中华文明的起源,同时亲历了中国日新月异的发展,见证了民众生活水平的提高和中国文化逐渐“走出去”的过程。为了让更多阿塞拜疆人了解中国,他用近两年的时间完成《阿塞拜疆语讲中国文化》一书的写作,用母语勾勒出中华文明的脉络,揭示中华民族精神的要旨。他希望这本书能让更多阿塞拜疆人看到真实的中国,从而吸引更多年轻人成为跨文化交流的参与者。
第一次听到“人类命运共同体”便想到孔子
“在撰写《阿塞拜疆语讲中国文化》之余,我还在翻译《论语》《道德经》。”谈及原因,阿利耶夫坦言,即便是在今天的阿塞拜疆书店里,有关中国的书籍依然很少。“你若问我哪本书最能代表中国文化,我觉得是《论语》,可在阿塞拜疆的书店里、图书馆里,我竟然找不到它,这只能说明中国文化至今没有‘到达’阿塞拜疆。”
阿利耶夫进一步解释,阿塞拜疆长期缺少汉语专业人才,所以也鲜有中国古籍的直译作品。“从前,阿塞拜疆人学习汉学只能通过第三外语,比如俄语或英语翻译成阿塞拜疆语的中国书籍。这些书里其实有很多因三种语言叠加造成的翻译偏差,为阿塞拜疆读者理解中国文化带来不少误区,所以我很早就想好好直译几部中国最有影响力的经典古籍,让阿塞拜疆读者能直观全面地了解真实的儒家思想和中国文化。预计整部《论语》的翻译工作将在今年夏天结束。”
在阿利耶夫看来,孔子作为全世界最受尊重的先贤之一并非巧合,《论语》中的很多思想至今启示着世界。他最欣赏“和而不同”(Harmony in diversity)的概念,“孔子提出的‘和’涵盖天人之和、群己之和、人己之和。‘和而不同’追求的是在尊重事物差异性和多样性的基础上实现整体的和谐共存。也就是说,不要因为与我们不同,就不接纳彼此的文化。”
2021年1月31日,“齐鲁号”欧亚班列上合快线(中国上合示范区---阿塞拜疆巴库)从位于青岛胶州的上合示范区多式联运中心驶出。王昭脉 摄过去十年里,中国提出了许多具有世界意义的倡议,比如“一带一路”“人类命运共同体”等。他说第一次听到“人类命运共同体”和“民心相通”时,一下子就联想到了孔子的“和而不同”思想。“当今世界,矛盾、冲突充斥着各个角落,造成这一局面的主要原因就是互不理解,互不信任。中国提出的‘人类命运共同体’可以说是孔子倡导的‘和’的现代表现形式,其深意是不同文明需要包容共存、交流互鉴,因为今天各国的前途和命运是紧密相连的。唯有‘和’,大家才能共同推动人类社会现代化进程。”
“祝您的梦想成为中国”
近年来,在阿利耶夫的悉心培养下,中国第一批阿塞拜疆语专业的本科生已走出校园,并和他一起,为推动中阿文明的交流互鉴共同努力着。每当有人夸赞他是当代“中阿文化交流使者”时,他总是很谦虚地笑笑,在中阿两千多年的交往长河里,他说自己只是“沧海一粟”。
“大部分中国人和阿塞拜疆人对两国的交往史都很陌生。”说到此,阿利耶夫惋惜地摇了摇头。据他介绍,两国的正式交往始于丝绸之路。阿塞拜疆位于欧亚交叉口,长期向东方输送产自西方及高加索地区的宝石、地毯、丝织物、天然染料、木制器皿等商品。与此同时,阿塞拜疆也向西方输送来自中国的陶瓷、调料、丝绸、玉器、水果等。直到现在,阿塞拜疆语的陶瓷器皿依旧被称为“Çini qab”,即中国器皿,中阿在古丝路上的频繁往来可见一斑。“对当时的东西方商人而言,阿塞拜疆是丝绸之路上的商贸枢纽,更像今天的大规模‘物流集散中心’。”
阿塞拜疆小朋友的绘画作品《敦煌佛光》亮相“艺汇丝路——丝路童心”上合组织国家儿童画展。李亚龙 摄提到千年前的中阿交往盛况,阿利耶夫笑了笑说:“那时候的阿塞拜疆人非常了解中国,也向往中国。商人们在丝路上贸易互通的背后,身处阿塞拜疆的知识分子也借此机会了解了丰富灿烂的中国哲学、中国医学、中国文学,乃至各类先进的中国技术……这直接促使两千多年来,‘中国意象’频繁出现在阿塞拜疆的诗人和作家笔下,流传在阿塞拜疆的文学作品中,比如,中国麝香、中国美人、中国白、中国器皿等。”阿利耶夫还特意强调,在这些作品中,与“中国”意象有关的词语往往都带有正向赞扬之意,有些词甚至逐渐融入了阿塞拜疆人的日常生活中。他举例称,阿塞拜疆语有句祝福语是“Arzun çin olsun”,字面翻译为“祝您的梦想成为中国”。“阿塞拜疆人把中国称为‘çin’(秦),秦朝的秦。但其实‘çin’的发音来自汉语,是汉语‘真’的音译。所以,‘Arzun çin olsun’这句祝福语翻译成汉语的准确意思是‘祝您梦想成真’。直到今天,这句话依旧是阿塞拜疆人最常用的祝福语之一。”
此外,古丝绸之路的两国文化交流也体现在15至16世纪阿塞拜疆的艺术形象上。在阿塞拜疆阿布歇隆半岛的徐威兰村和阿格达姆市,考古学家们发现,古坟墓碑上刻有中国“龙”的图像,这充分说明阿塞拜疆雕刻艺术的确受到了中华传统文化与文学经典意象祥瑞兽——“龙”的影响。而16世纪阿塞拜疆画家苏丹·穆罕默德·塔布里兹、米尔扎·阿里,穆扎法尔·阿里、米尔·赛义德·阿里等也在他们的绘画作品中大量使用了与中国绘画纹饰或技术有关的元素。
“为了促进商贸、加强交往,阿塞拜疆始终全力支持着丝绸之路的基础建设,直到今天依然如此。因为丝绸之路在历史的长河里,真真切切地繁荣了阿塞拜疆”,阿利耶夫说。
阿利耶夫在讲授阿塞拜疆中文教育发展现状与前瞻研究。受访者 供图去年夏天,阿利耶夫入驻北京语言大学世界汉学中心。“坦白讲,这里给我提供了很大的学术发展空间。我也想在这里翻译更多的中国文学作品,让更多阿塞拜疆人熟悉今天的中国。我了解我的祖国,阿塞拜疆文学界以及阿塞拜疆人对中国文学和中国的一切都十分感兴趣,缺少的只是汉语人才这座桥梁。于我而言,我愿意当这座朴素却结实的桥……”
受访者简介:
阿格申·阿利耶夫,阿塞拜疆汉学家,北京外国语大学亚洲学院阿塞拜疆语教研室主任,中国社会科学院中国文化研究中心客座研究员,中国文化译研网(CCTSS)阿塞拜疆语专委会牵头人,“一带一路”青年汉学家联盟主席,阿塞拜疆卡扎尔大学中国研究中心主任。
【编辑:曹子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