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时间:2024-12-21 08:31:47 来源: sp20241221
喜鹊可以说是关中农村最常见的鸟类了,尤其是靠近秦岭北麓这一带的乡间,人家房前屋后的大树上,乡野沟渠坎畔的树枝间,多有喜鹊的影子。喜鹊的样子很喜庆,圆圆的脑袋,尖尖的喙,胖胖的身躯,长长的尾巴,羽毛黑、白、蓝、紫色均有,可以说是人见人爱。而乡人们最喜欢的,是它喳喳的叫声,他们认为那是一种吉祥的声音。“喜鹊喳喳叫,客人就来到”,在我们村里,这是人们最爱说的一句话。
我也很喜欢喜鹊,缘由有二。一是我自小生活在乡下,喜鹊多见,见的多了,就如乡邻一样熟悉了,熟悉了便心生欢喜;二是觉得这种鸟好看,叫起来也好听,不像麻雀,整天一群一群的,聚集在人家屋檐前,叽叽喳喳,吵得人心烦,有时还糟害庄稼,惹人不待见。也不像猫头鹰,叫起来声音尖利刺耳,如锐器在石板上划过。
记忆里,喜鹊在春天和冬天最常见,夏天见到的似乎不太多。这也许是夏天草木茂盛,喜鹊的行踪不易被发现的原因吧。春天,在故乡的原野上常能见到喜鹊。它们一只两只的在麦田中蹦跳,头一点一点的,看上去很好玩;或者一边喳喳地叫着,从这棵树上缓缓地飞到那棵树上,尾羽划出优美的弧线。这个季节,喜鹊的巢也比较好找,多在高大的白杨树上。行走在乡野上,偶一抬头,你便会看到一个个巨大的喜鹊巢,安然地蹲踞在高杨大柳的树梢间,好像是一件件艺术品。天空是纯净的,蔚蓝的,不染一丝儿杂尘,这时也许有风,那巢便随了风轻轻摇晃。
虽然摇晃,却不用担心巢会被风刮下来,因为喜鹊是筑巢的高手。我在乡间生活了多年,见过好多鸟儿的巢,燕子的,麻雀的,斑鸠的……我以为,都不及喜鹊的巢筑得漂亮、结实。麻雀就乱乱的一团草,囫囵弄一个小窝。有时,它们甚至连这样简易的巢也不筑,就直接栖息在人家的屋檐下,或者树丛中。燕子的巢固然精致,但也是筑在人家的屋梁上,而且喜用旧巢,既没有喜鹊巢大,也没有喜鹊巢好看。至于斑鸠巢,多筑在大树主干一两丈高的斜枝处,不但潦草,也极不安全。少年时期,我就不止一次看见,村童爬上树去掏斑鸠窝,惊得斑鸠绕着树乱飞。而喜鹊就无此之虞,它们的巢多在大树的顶端,村童爬不上去;就是爬上去了,也因树梢枝干太细,孩子们怕折断树枝,跌落在地,而不敢贸然爬上顶端去掏喜鹊窝。更何况,村人还禁止小孩爬到树上掏喜鹊窝。因此,喜鹊在故乡多见,就是极自然的事了。
春夏季节,喜鹊忙碌着筑巢、生蛋、育雏,而到了秋天,喜鹊似乎悠闲了一些。这个季节,雏鹊已长大,不用再哺育,田间又多的是食物,它们不用费太多的力气,就可以吃饱。吃饱了的喜鹊就在田野上,或者在人家房前屋后的大树上鸣叫、嬉戏。只有到了冬天,因为缺少食物,又加之天气太冷,它们才显得呆滞一些,似乎没有春夏秋三季活跃。而冬天见到的喜鹊,多数时候都是在觅食。
喜鹊喜逐人居,这种现象,我是早就知道的。过去,在家乡的那段年月里,我也常见到。不过,近二十年来,在平原上、川地里,我见到喜鹊的次数似乎变少了。有时候偶尔见到,也常常是一只两只的,没有成群的。而那喜鹊的巢,也似乎比记忆中小了些,望过去约有篮球般大小,孤零零地架在半大树的树梢间。去年冬天,我去秦岭沣峪口游玩,在红草河边,竟然意外地碰到了一大群喜鹊,它们叫着,闹着,在一块山地里蹦跳着,边跳边啄食。那份悠然,令我神往。我当时激动了半天,还专门停下匆匆的脚步,静静地观看了一阵子。那一刻,我的心似乎又回到了熟悉的故乡,回到了遥远的童年。恍惚间,我看见慈祥的奶奶拿了一张喜鹊登梅的大红窗花,正往窗格上贴。而窗外,则是一地的白雪,一树的琼枝。
《 人民日报 》( 2024年01月29日 20 版)
(责编:赵欣悦、袁勃)